旅行漫记

接上文。饭毕后踱过北门大街，往虞山脚下走。

虞山位于常熟市西部，极似无锡城西有惠山山麓，因商周之际江南始祖虞仲死后葬于此而得名。虞仲即仲雍，乃周太王次子，以让贤而闻名。其与泰伯二人，断发文身，流亡东夷，与民同耕，立为句吴。泰伯无子，由仲雍继位，成为吴君，殁后葬于常熟乌目山，乌目山因而改名为虞山。

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历，季历娶太任，皆贤妇人，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长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二人亡如荆蛮，文身断发，以让季历。

司马迁. (前104年-前90年). 史记,周本纪.

走的山道并没有通向仲庸墓，而是言子墓。

言子（前506－前443年），名偃，字子游，又称叔氏，常熟人。成年后到鲁国就学。孔子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言偃为七十二贤人之一，也是唯一的南方人。擅文学，曾任鲁国武城宰，阐扬孔子学说，用礼乐教育士民，境内到处有弦歌之声，为孔子所赞。

墓位于虞山东岭，与仲雍墓相邻。范围较大，气势雄伟。

将历代修缮记录整理成表：

• 西汉武帝（前156－前87年）时，十七世裔孙言成大始修祖墓，后渐荒芜。
• 南宋端平三年（1236年），常熟县令王爚明令对墓道进行保护。
• 明弘治十年（1497年），知县杨子器重修，树碑立石。
• 清嘉靖二十七年（1543年），巡按御史陈九德复立碑植树（以上两石均佚）。
• 崇祯九年（1636年），苏松巡按御史路振飞重修，立“先贤子游言公墓”石碑一通。
• 康熙（1654－1722年）时，江苏参议王繻重修墓道。
• 雍正初年（1723－1725年），江苏布政使鄂尔泰建石坊，额题“南方夫子”（今言墓第三座石坊，位于罗城前），坊为三间冲天式，高4.65米，通宽9.68米。六年（1728年），苏松常道王澄慧筑围墙。
• 乾隆十六年（1751年），首次南巡，裔孙迎驾苏州，得御书“道启东南”四字。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裔孙言汝泗建石坊（今墓道第二座石坊），为花岗石冲天式，高4.71米，通宽10.05米。石坊中间正面镌刻“道启东南”四字，背面镌刻“灵萃勾吴”四字。又于报功亭旧址立飨堂，墓前左右建谕祭文碑亭各一座，左为十六年遣经筵讲官刑部侍郎钱陈群主祭立石，右为二十二年（1757年）遣副都统散秩大臣懋烈伯、李景主祭立石。并疏浚“影娥川”，架“文学桥”以登墓道。三十二至三十三年（1767－1768年），由翰林院世袭五经博士言汝洙等奉敕建言子墓道坊（今言墓第一座石坊，位于北门大街，与仲雍墓门坊并列）。是坊为花岗石三间冲天式，高7.8米，通宽11.15米，正中匾额镌刻“言子墓道”，两旁石柱镌刻楹联一副，上联为“旧庐墨井文孙守”，下联为“高垅虞峰古树森”。三十五年（1770年），在半山甬道中间，建重檐歇山顶石亭一座，正中悬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第五次南巡时御书“文开吴会”匾额，后人称为御书亭。
• 同治（1856－1875年）时，两江总督曾国藩再修。
• 光绪（1875－1908年）时，江苏巡抚聂缉椝再修。
• 共和国建国后（1949－今）屡修。

文学桥，桥联刻“道接东山远　源分墨井香” 。

这座清代牌坊最让我欣赏之处是“言子墓道”四字的古朴凝重。右侧边门额刻的是“乾隆三十三年岁次丁亥三月廿八日建”，左侧边门额刻的是“翰林院世袭五经博士裔孙如洙等恭立”。

道启东南牌坊，中间镌刻为乾隆所题。题字两旁各有“玉音”小字，上有浮雕龙纹，下有浮雕凤纹。

道启东南牌坊背面镌刻“灵萃勾吴”四字。

右侧有崇祀堂。堂外有一石仿若一仆在向祭祀之人鞠躬。

崇祀堂匾额为当代书法家言恭达先生题写。

后壁正中墙上画有一幅线刻言子像。

两侧立有两块石碑。左侧石碑上刻七十七岁爱新觉罗曼翁书写的明代太子少师长洲高僧广孝化的诗一首：

瞻子游遗像
明·广孝化
文学传家数百年，长松深处古祠崦。
青瓜延萝宗枝茂，丹桂流芳子孙贤。
礼乐四方遵教化，弘歌百里熹相传。
我来蹔谒虞山下，瞻仰光风凛凛然。

右侧石碑上刻中国书协主席沈鹏书写的“录明顾宪成《虞山言子祠记》”词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群蒙。

崇祀堂外有一方干涸的池塘，名“墨池”。大约是言子当年擅舞文弄墨之故。

御书亭在半山甬道中间，为重檐歇山顶式石亭，正中悬康熙四十四年第五次南巡时御书“文开吴会”匾额。

御书亭两侧，有谕祭文碑亭各一座，左为乾隆十六年遣经筵讲官刑部侍郎钱陈群主祭立石，右为乾隆二十二年遣副都统散秩大臣懋烈伯、李景主祭立石。这两块立石的保护状态非常不好，建议常熟相关文保部门将其用玻璃围起来。

再往上，有第三道牌坊，上书“南方夫子”，为雍正初年（1723－1725年）江苏布政使鄂尔泰建。

牌坊立柱上有方孔，猜测是从前的木门活栓。

过南方夫子牌坊，便是围墙。围墙内，言子墓坐西面东，封土直径约3.5米，高1.6米，外有拜台及罗城，内设碑刻三通。

虽然六月的天并不算热，但是阳光之下，竟然汗流浃背。从言子墓向下望去，墓道高耸，一派气象，两侧松柏林立，好一处逝者栖身之地。

欲往仲雍墓，原路返回再上山的话，父母年事已高。找到一条小径，可直穿过林，省却一上一下之苦。

半山腰有辛峰茶室，可供游人栖息。凉风习习，绿树成荫，在此稍坐，逍遥无比，只是蚊蚋猖獗，不一会儿便狼狈站起。

仲雍墓据传迄今已三千年，是常熟有考证的最早的古墓。封土直径4.5米，高约2米，外设罗城和拜台，内竖明清碑刻三通。

续往山上走，小径通天。

辛峰为虞山半山山头。峰上建有一重檐两层亭，名辛峰亭，始建于南宋嘉泰初，因登亭可眺望昆承湖、尚湖，故初名望湖亭、极目亭，后因位于城区以西，按天干地支排位，取名辛峰亭。亭内有许旌阳像碑，相传可镇住亭下潜蛟。许旌阳，原名许逊（239－374年），字敬之，江西南昌县长定乡益塘坡人，祖籍汝南（今河南许昌），其父许肃于东汉末年率家避乱迁居南昌。许逊是晋代著名道士，道教净明派祖师，被尊为许天师、许真君，在道教流派中与张道陵、葛玄、萨守坚共为四大天师。晋太康元年（280年）举孝廉，出任旌阳令，因此后人亦称其为许旌阳。后弃官东归，于西山中修道炼丹，着书立说，创“太上灵宝净明法”。

从辛峰沿着环山公路往山上走，约十五分钟便来到虞山城墙的虞山门。虞山城墙最早在唐武德年间（618－626年）修筑，原为土城，元至正年间（1341－1368年）由土城改为砖砌城墙。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曾重建城垣。1993年常熟市政府曾重建虞山门城楼和112米城墙，使之成为观光胜地。2004年常熟市政府又投资1亿元将城墙分别朝南北向延伸一直筑到山脚，连接阜城门、水城门、西城楼阁、镇海台广场以及城墙残迹周边环境。

过山门，看指示牌，有剑门景区，似乎值得一游。父亲说要走去，但考虑到天气炎热，故登上公共汽车，事实证明此举英明神武，去剑门的路途相当遥远，若真的走去，当不知何时才能走到……

车停剑门景区外停车场，景区收门票30元，老人凭身份证全免。

景区有最高峰锦峰，奇石峭壁之上有剑阁。原为明代侍御钱籍所建，面临尚湖，居高临下，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因阁内题楹联“无边风月供嘲弄，有主江山属剪裁”而构成文字狱（这老兄写那么露骨，胆儿也太肥了😅），后仅以身免，阁亦毁。1988年重建，高18.33米，为歇山顶两层仿古建筑。下匾额由原江西省委书记、南京军区代理第一政委江渭清题书，上匾额由北京万博画院院长柳林所书。厅内挂钱籍所作、言公达书之楹联：“绝壁剑开，伊阙羊肠应让险；重湖镜列，洞庭彭蠡合争奇”。

阁外，湖光山色。几处方桌，乡人齐聚，或饮或语，好不自在。

巉岩顶部，可俯瞰尚湖。地面有一石质八卦图，不知是古人所刻还是今人所仿？眼前浮现出当年的道士，一袭长袍，在此打拳，就像十九年前在华山顶看到的那样仙风道骨。

随身带有飞机。山川壮阔，此地不飞，更待何时？

此地叫“剑门”的原因，从航拍中才能一目了然——锦峰间劈开一道裂缝，有石阶可供上下。

收回飞机，在树丛中寻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隐藏在草丛中的下山之路。把入口做得这么隐蔽，景区是怕游客出事吧？

数十步后见一石台凌空，可下望山河。大约这就是景区藏着掖着不想让游客下来的原因吧，连栏杆都没有，确实挺险的。

平台旁，下山处，石缝窄仅二尺，上有巨石交叉相叠，凌空欲坠。

听见脚下有母女俩的说话声，透过石缝看到下面有仅供一人通行的石洞，不禁问道，路危险吗？小女孩脆生生的回答，不危险！

过了这道“鬼门关”，下方豁然开朗。

剑门石刻文保碑，常熟市人民政府一九九一年十月立。话说文保碑自己都没被保护好……

“劍門”题字，落款为：“明嘉靖丙申岁秋八月望日，陈州柳川沈弘彝书”。沈弘彝字允叙，河南陈州柳川人，嘉靖壬辰（1532年）赐进士第，知常熟县事（县令）。嘉靖丙申为1536年，岁秋八月望日是阴历八月十五日。

“奇觀”题字，据邑人张军考证，为“嘉靖己酉年季夏望前贰日南海罗鸿书”。罗鸿，罗宪公之子，广东南海人，嘉靖丙午（1546年）举人，二十六年（1547年）进士，丁未科三甲一百零四名，二十七年（1548年）任常熟县县令，擢御史。二十八年（1549年）游历剑门时题写此字。看这些题字的先后关系，罗县令明显是跟着前任领导的足迹在走嘛。😂

有民国戊子年邑人所题“大悲觀音洞”。

洞内原有壁画，后遭破坏，仅余左下侧草木奇石，推想原画甚为精美。

洞外，有信徒将两枚一角硬币塞入缝中，甚难取出。

摩崖石刻中，最著名的是康熙题写的“煙嵐高曠”，刻成匾额状，“匾”上还有龙纹浮雕、康熙印章，甚为精美。其实康熙并没有去过虞山，纯粹是邑人华亭沈宗敬迎驾献画，得御笔后于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将题字刻于剑门。一旁有“觀止”题字，乃“城南范小谷题”。

回望一眼剑门奇石石缝，从古人的角度来说，确实是雄奇险峻、鬼斧神工。

未原路返回，从奇石前的山路绕上山顶。

道路两侧有多处古人开凿的石室，人称虞山石室——瞬间让人联想起《考古发现》中的古代石室墓！据记载，虞山有这样的石室土墩二百余处，沿山脉走向而建，考古学界对其用途仍有争议。

石室上方石壁，近代人为的冠以“何仙姑”洞、“铁拐李”洞……😅

下面这座虞山石室土墩墓可以说相当大了。

另一座石室外，有“去思石”题字，乃大明万历甲辰年（1604年）写。落款处字迹难以辨认。

沿着山路一路往西，拂水岩上有藏海寺，宋代原为觉海庵，明洪武四年（1371年）僧道原重建，称拂水东庵。嘉靖至万历间，僧等慈来此修行，后废。崇祯十年（1637年），僧涤尘、道梅从九华山卓锡于此，募建地藏殿、观音殿。清顺治时更为今名。咸丰间毁于战火，至同治间渐有恢复。明清时沈周、钱谦益、郑成功、康有为、于右任等历代名流皆有题咏。至1960年代仅存山门。1991至1997年常熟佛教协会重建。

寺前有香花古桥，建于清光绪年间，东西明柱分镌“弓影腾空流通万壑　花名烛表香透重门”、“雁齿横排云烟出没　虹腰高卧泉石奔腾”。

瓦间青草，似有佛性。

普光明殿西南角，两棵古树遮天蔽日。

报国院，虞山五大寺院之一，是虞山唯一的道教场所，原称真武庙。它与藏海寺仅一墙之隔，自清代乾隆年即与藏海寺合并，统一管理。这种“佛道合一”在中国亦甚为少见。

报国院真武殿，奉祀佑圣真武灵应真君。

报国院外，有一水泥高台，台上有茶室唤“长寿”。几位乡人，数个暖瓶，一茶一座，或言或憩，想必是无比惬意。

报国院往西，有小剑门、瞿式耜墓等。未及前往。

剑门这一圈走下来，不知不觉到了四点二十。出景区，到停车场休憩片刻，登上回程的公车。停车场一侧，竟有对空雷达站。忽然想起当年在湛江湖光岩游玩时看到的雷达站。

公车开至虞山门，下车，自辛峰走下山去。至山脚，又见两座清代牌坊，这其实是刚才抄了言子墓到仲雍墓的捷径后，漏看的仲庸墓道的前两座牌坊。

略靠山的一座牌坊，正面匾额上题书“南國友恭”，两根中柱上镌刻楹联“道中清權垂百世　行侔夷惠表千秋”，由江南督学使者曹秀先（曾在江阴的江苏学政衙署任职）题书。由仲雍裔孙周榮等建于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嘉平吉日。

背面匾额上题书“讓國同心”，由江苏督粮道胡文伯题书。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裔孙周觐文等重修此坊。

临街的一座牌坊，即仲雍墓墓道门，正面匾额刻“敕建先賢仲雍墓門”，为冲天式三楹石坊。背面匾额刻“清權坊”，即修建的专祀仲雍的清权祠外的牌坊。牌坊于明弘治七年（1494年）由江南巡抚都御史刘廷瓒、清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由江苏按察使王繻奉敕，分别重建。

清权祠在常熟博物馆旁，没有时间再逛了，与兴福禅寺、三峰清凉禅寺、小云栖寺、宝岩禅寺、钱谦益墓、曾园、赵园、方塔园、尚湖、昆承湖……一起，留作今后再来的理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