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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城故事(20):归家惊魂

Sun Jan.30.2005

得得得,感到手指在不断的颤抖。现在。还好,总算到温暖的“家”了,虽然屋子里貌似一个人也没有。

今天原本是快乐的一天。中午去同学那里吃饭,饭菜很丰盛,还吃到了鱿鱼。下午看看碟,聊聊天,很happy。 一晃就到了晚上九点多。磨蹭吃完晚饭,都快十点了。赶紧走。

从那儿出门要走一条很长的路到火车站。没有路灯,黑漆漆的怪怕人。加快脚步。然后继续沿着铁路走过一片很大的没人的草坪,更是让人警觉。上气不接下气的走到车站,刚想刷票,才想起来这里是二区,一区的车票是没法用的。决定不刷了。都这么长时间日日夜夜刷票了,而且都这么晚了想来应该没事。

车站上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昏暗的光线射在钢制的长条凳上发出悠悠的光。冷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哆嗦。黑漆漆的灌木丛里悉悉索索不知道什么声音。掏出一根B&H Light6,点上,不禁舒服了点儿。

忽然来了两个女孩儿,看样子是印尼或者什么地方的,走到我跟前请求坐下。我往旁边挪了挪。俩女孩儿操着听不懂的语言呱呱呱的谈笑着,我心里居然感到有点安全感了。毕竟,这里是比较乱的一个区,要是来个抢劫什么的,应该也是她们先倒霉吧。想法龌龊了点儿,但是生存真惨酷。这时候也敢掏出MP3来听了。

来了一带着帽子、穿着七分牛仔裤的白人小伙,对我一挑眉毛。“?”我作惊讶状。他说能不能坐一下,我说可以,然后又往右挪了挪。这样他就坐在了我和俩女孩儿中间。俩女孩儿继续叽里呱啦地谈笑着,小伙儿不时地往左边瞟。我装作没看见,紧紧抱着包。

这时候远方有了点儿汽笛声,小伙儿问火车是不是快来了,我说应该马上来了。他不住地蹭着脚。又等了一会儿,问我车是不是去city的,我说是。他说他不是很熟悉这个区。看来他也怪紧张的。我定心了不少。俩mm继续高谈阔论,我一瞟,有一个还挺pp的。她看我俩都在瞟她,收声不少。

车终于来了。上车前小伙儿悄悄地问我知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我说不知道,然后往另一个车门方向走去。他则跟着俩mm进了另一个车厢。上帝保佑她们。

刚进车厢,坐定。怕有查票的,故意往车尾方向坐了一下。忽然瞟见后面一节车厢有穿制服的!天,不会这么倒霉吧,这次居然从车尾查票!但愿别过来。车开了,制服们忽然开始就往这节车厢走。我赶紧也往相同的方向走,听得后面车厢间的车门已经打开,知道再走下去就是心虚,就是被抓现行的命了,找了个车门口的座位立刻坐下。一个大块头制服走过,两个制服走过,三个。第四个是查票执法官。四人在我前面占了四个角,呈控制态势。天,瞧这阵势。我心里已经开始抖了。这要抓住就是二百刀。不过也许他们正是要下班,所以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查,只是保持战略威慑状。这时摆在我面前的难题是,到底下一站下车不下车。下车,很有可能车门口被堵住查,不下车,很有可能过两站就开始查票。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火车飞快的行进。

车子开到一半,忽然,前排有一个白人小伙子开始往后面走。其中一个制服立刻追问他去哪里,他说不去哪里随便走走。他肯定没票心虚了!两个制服和一个执法官立刻走过去!我回过头一看,他坐下的地方被团团围住,盘查。大好机会!但是,还有一个制服,挡在车门口。火车越来越靠近下一站,我越来越焦急,表面却还得不露声色。到站了!制服没挪窝。看来没戏了。五秒……十秒……忽然!忽然车门口制服往车后走!可能是有情况!机不可失!站起身,开门,在火车开动前一刹那走了出去!

外头的空气真好。车门关上,火车开动,大步流星往前走,余光瞥见车厢里制服杀死我的眼神,和混杂着懊恼的表情。

下次再也不逃票了。赶紧走到查票口插票,因为这里是一区了已经。

语无伦次的和同学通了电话,声调有点激动。过了这一关了。但是!但是!我忽然发现身处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站,除了站台,周围漆黑一片,站台上连我只有三个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墨城每一个站台都有监视器监视。站在灯光最明亮的地方。是时候研判一下周围情势。坐在可乐售货机旁的是一个黄种人mm,在站台上烦躁的走来走去的是一个皮肤黑黄、黑色卷发、身穿红色Tshirt的人,看不出是哪里人。忽然走过来和我搭话,问火车什么时候到,我就按了一下车站报时器,说还有十九分钟。他就又走远了。坐在椅子上的mm坐立不安,不住的晃着腿,打着电话。过了一会儿,她背着大包往出站口走,我想她可能是当我们一伙的,故意当她不存在,背对着她。这样她就应该明白我对她没兴趣了。这让她安心不少。她站在我左侧,远离他,忽然问我:“你和他是朋友吗?”我说不是。她放松了些,说她有点怕,觉得那人很怪。我耸耸肩,说我也有点怕。红Tshirt又踱过来,她紧紧站在我旁边。忽然用中文说:“你说中文吗?”我说是。她开始用中文说,怎么样怎么样,然后我安慰她说不用怕,他OK。她低头不语。我问她哪里来的,她说是印尼。我立刻想到了98年的印尼骚乱!我说,98年你那里是不是华人……她点头。然后我又问她去哪里,她说去city,我说不用怕,和我在一起就不用怕。她不吱声。借着灯光仔细端详了她的脸,虽说不秀丽,但惊恐让她楚楚可怜。这时候我胆子很大。毕竟两个人站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团结的力量。

红Tshirt走过来,忽然问我有没有Pin。Pin?针?他说是,我说没有,他又问她,她紧张得连连摇头。我问:“What's that for?”他说,要一些尖锐的东西,他需要。毒品!我一下子紧张。他一定是毒瘾犯了。还好,我们俩站在一起的身影是那么坚定,他无机可逞。

好景不长,忽然她手机响,一接听以后立刻飞奔而走。看着她飞奔的身影,我苦笑:有朋友来接她了肯定。我呢。

车子还是要乘的。为了避免和他接触,我躲到了小小的候车厅里。度日如年。

正在烦躁地踱步,他又走了过来,问能不能给他点钱。我说没有,只有一些硬币,不过我可以给他一些买一杯咖啡。他作开心状。其实我左口袋钱包里有40刀(学生证、医疗卡……),臀部口袋里装了50刀(把钱分开放是自己的安全措施),右口袋有300多刀的手机。但是我书包里放了两袋零钱,一袋都是1刀2刀的硬币,另一袋是10仙20仙的。我佯装很热情的给他找,还嘘寒问暖。他很受用。他说,你从哪里来,我说中国。我反问你去哪里,他说city。我又连问几个问题,磨时间,他连连回答yeah,我故意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说yeah,他说no,脸上荡漾着笑容。你就笑吧,让你开心。赶紧打法叫花子给你1块钱走人你。他拿了钱,走了一圈,问我借电话用,我说不,不过可以去车站出口处公用电话亭。看着他走开,很高兴,毕竟这样就支走了他!

但是!但是节外生枝,忽然来了两个警察,一男一女,在出站口拦住了他,盘问他!他掏出各种证件。 女警还过来问我往哪里走,我说Caulfield(差点种下了祸根)。怎么会来警察呢?肯定是那个印尼华裔女孩儿或她朋友报了警!我心里觉得他应该不会被莫须有地逮捕,为了我自己的安全起见口下留情,说他“借”了我1块钱去打电话。 不管怎样,警察的到来还是让我心情舒畅了很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执法人员的到来感到欣慰,就在刚才,还在火车上和他们“斗智斗勇”……

这该死的火车还没来。那人果然没事,又走了回来,怒冲冲的。他对我说,leave!Go away!我cao,又不是我叫的警察。我他妈还给了你(这个叫花子)一块钱呢,我他妈还口下留情呢。Leave就leave,本来也没打算和你烦。他问是不是我叫的警察,我说不是,这时候手机没电,竟然不合时宜的响了一声,立马他恶狠狠的盯着我。我赶紧走开!

还有一分钟火车到。他又走过来问警察怎么会过来。我赶紧说:“I think that girl might have called police, because she was afraid of you.” (赶紧要推卸责任啊!)他脸色舒缓不少,说一块钱还给你。我觉得他肯定精神有问题。我假装大方状说:“No,you can keep it. Just buy yourself a drink. People should help each other, right?”他忽然又笑眯眯的点头称是了。

火车来了。他上了车,我往前一节车厢走去!在车厢里的感觉很好,而且竟然满脑子想的是回来写blog!主要是专门找了个人多的、尤其是摄像头监视下的位子。偷偷瞟了后车厢一眼,看他坐着没事,我也心定不少。不过还是不能大意,一定要彻底甩掉他。只要他不跟着我,就没事,要是有任何端倪,那就麻烦大了。

好几站过去了。还有两站就是Caulfield。又偷偷的瞟了后车厢一眼。该死,红T恤竟然从后面一节车厢开门往我这节车厢走来。这是很不正常的。肯定是和女警说我下站的地点被他听见了!他走过我,在前排一个位置坐下来,不住往我这里瞟。Cao,我又开始思考对策。我紧盯着玻璃窗,在玻璃反光中监视着他的行动。 这时不能和他有任何eye-contact,这和不能和疯狗对眼一样。 快到站了,他往这里瞟了一眼,我坐在那里,不动。不能有下车的举动!

CA到了。那人站在前面的车门口,探头出去,但又不下车。他后面的人都很奇怪的看着他。我趁他不注意,静悄悄但又迅速的走到有塑料挡着车内视线的车厢后门口,把门开了,但不下车。等了半分钟,觉得差不多车快开了,然后忽然下了车,不从他那边走,而是快速走到对面站台从city下车的拥挤人流中,然后从左边站台脱身!

火车开动,出站口我可以看到红Tshirt很疑惑地在车门口往我坐的位置瞟。

两次脱身都是在临开车前忽然出门。想起来,好像是某一部好莱坞大片(《碟海计中计》(《The Recruit》)?)里面脱身的镜头重现。

又抽了一根烟。快步走到车站出口CA的7-Eleven便利店,松了口气。还是很紧张,和同学打了个电话。然后买了一杯cappuccino。 忽然非常想跟人诉说,就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和印度staff叽里咕噜地说起来,把人家听傻了。越说越带劲儿,把我从前被持枪抢劫的事情也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印度staff彻底听呆了!唉,想不到我深夜上班时多次很同情地和紧张地盯着门口坐着的流氓一样的人的mm顾客谈心的事又再一次发生,不过这次主宾换了。

只是看我说得这么唾沫横飞,他也没请我吃个甜甜圈,真ft。

# 写于二十年前,改于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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